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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算,姓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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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算,姓名。

“教唆”二字一出,所有人都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:讓連蔓承擔起所有結果,顧氏萬年聲望不可有損。

弒殺親兄,這對於大家族來說絕對不是能擺上臺面上來說的事。

誰也沒有出言反駁,即便是身為受害者的顧青識,也默認了先維護家族的名聲。

片刻後,顧青識突然開了口,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了他的身上:“二叔,那碟摻著‘蜃夢春生‘的青玉糕,是你端給我的,沒錯吧?”

“是我端去的……可!”

“毒是我下的。”

顧文清焦急的解釋被突然打斷,連蔓擡起頭,咬緊的牙關後終於吐出了今日的第一句交代。

“當初你二叔心疼你奔波前線,特意去尋了你愛吃的青玉糕。我看見了,就不會放過這次機會。” 她神色纏綿地看著滿目淒涼的丈夫,雙眼再望向親兒子時,已是暗色一片,“畢竟你學聰明不少,再不會吃我送去的東西,不是嗎?“

其話中之深意,竟一時間令在場所有人不寒而栗:她的意思是……

“你個毒婦!“大長老暴怒出口,若不是左右子侄攔著,想來他會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習慣,”虎毒還不食子呢!青識可是你的親兒子啊!“

聞言,連蔓非但不愧疚,反而怒意勃發了起來:“親兒子又怎樣!我只恨當初沒能……“

“沒能將我摔死在門口,是嗎。“

顧青識平淡地打斷了連蔓的發瘋,他盯住她的眼睛,清楚地看見了生母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愕和躲閃。

“你……啊!“

痛徹心扉的呼喊聲驟然響起,隨著而來的血流似連珠般拋灑而出,在墻壁,在地面,紛紛染上了猩紅。

“嘶!“有人倒吸一口涼氣,瞪著眼看向執劍的……顧文清。

是的,顧文清。

在他的腳邊,正攤著一直血淋淋的斷臂,那懸在腕間的翡翠玉鐲,也隨之碎成了幾段。

“青識。“

顧文清淌著淚跪倒在地,“承臻有罪,業已已付出了代價!看在……求你看在二叔我已中年喪子的份上,莫要再讓我喪妻了!今日我親手斷你母親一臂,便……便當作懲罰了罷!”

說完便轉過身去,將痛得渾身顫抖的妻子摟在了懷中,“她畢竟……畢竟生你一場,是你的母親啊!”

或許是被突然動手的顧文清驚住了,也或許是因為涉及家主與親母的“家事”,霎時間,整個議事廳都陷入了的沈默……除開那痛呼不止卻愈發虛弱的連蔓,和傷害她、卻又抱著她哀哀乞求的顧文清。

顧青識扯了扯嘴角,卻發現自己似乎……又不太會笑了:“我本就不打算取二嬸性命,誰知二叔素來文弱,今日下手卻又快又狠。二叔祖,以後可別再念叨二叔懦弱不爭氣了。”

顧大長老聞言一楞,正待要說什麽時,就聽顧青識繼續道:“也罷,此事便算了,只當還盡了當年的生產之恩。”

隨即又話鋒一轉:“連蔓謀害家主,逐出族譜;顧承臻勾結外敵,但念其早逝,長輩教唆,遂罰其不設香火、不續子嗣。”

就連看起來十分無辜的顧二爺也沒逃過。

“顧文清教子不嚴、管妻不當,致其二人行為猖獗,終成禍事。罰:暗室緊閉三年,無家主令不可出。”

顧大長老有些不認同道:“青識,承臻已逝,你母親有罪罰便罰了,可你二叔……”

顧青識搖搖頭:“二叔祖你錯了。我的母親是淳於家嫡系小姐,早在我失蹤第五年就死了。這位不過是二叔續娶的繼室夫人罷了。至於二叔……”他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的一男一女,“我想他心裏很清楚,這份罰,究竟是重了,還是過於輕了。”

大長老想來是好像說些什麽,卻被他身後跟著的親兒子給攔住了。顧文湧隱蔽地扯了下老父親的衣擺,大長老神色一頓,隨即同樣看向了不發一言的二侄子:“文清你可有想辯解的?”

顧文清低垂著頭,一言不發。

“顧承臻的死,與我無關。”

直到顧青識撂下這句話便離開後,他依然如此。

眾人只能瞧見一滴又一滴的淚水滾落,在地板上砸深色的印記。剛才那一劍,似乎已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。

“哎~”

有人看不起的他的懦弱,自然也有關系近些的、會心疼他的遭遇。

大長老閉上眼,嘆息道:“罷了......”

……

“好啦好啦,是阿姑錯啦!阿姑讓咱們囡囡擔心了!”

歸安鎮的天依舊晴朗,姜氏醫館的小院中,仍然鋪滿了許多藥草。姜離拿著新鮮出爐的肉包,好聲好氣地哄著小姑娘。

囡囡撇著嘴,連續多日的焦心和委屈一下子全都湧了上來,立馬便紅了眼眶:“是傷心!很傷心!”

要不是老榆樹一個勁兒攔著,孟叔天天守在醫館裏看著她,姜囡囡早就沖出鎮子了。

姜離摟著沖進懷中的小姑娘,輕輕拍撫著:“囡囡啊~”

她終於,回到歸安鎮了。

……

清晨的霧與露準時應卯,遠處的公雞高聲啼鳴。

囡囡還在熟睡,白嫩的笑臉紅撲撲的。姜離幫她掖掖被角,悄悄走出了臥室。

“出來吧。“她伸手推開了院門,幾名穿著利索的修者從樹上蹦了下來。

青衣墨靴,身後佩劍。每一把劍柄之上,都掛著塊鸞鳥紅玉。

果然是顧氏武仆。

“姜醫師。“來人齊齊拱手一揖。

姜離大概能猜出是誰派他們來,果然,領頭的那個開口道:“在下顧易。家主吩咐我等守在醫館,若有幸能等到姑娘歸來,便立即回稟。“

姜離點點頭,怪不得囡囡和她抱怨,說每次她都快沖出鎮子了,總是會被及時趕來的老榆給逮回來。

想必這幾人也是功不可沒的。

“多謝你們照看囡囡。“姜離道了聲謝。

“不敢。您對吾主的救命之恩,我顧氏全族沒齒難忘。“顧易遲疑了片刻,還是想替自家主上解釋兩句:“姜醫師……自你失蹤後,家主便一直呆在峪山地底,連續好幾日不眠不休地一心只想尋您。若不是族裏出了大事,他必定是要親自尋您的!”

姜離笑著道:“我知道的。”

“您不知道……“顧易瞧著她笑盈盈的樣子,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進心裏去了。

想到自家那素來堅韌、從不在人前有一絲軟弱的家主,竟也會露出了那般無措、執拗的神色。顧易只覺心中的神,終於可以在人間好好體會到為人的福樂,而不是只有生命的孤苦。

這是好事。

“……這許多許多事,本不該由我這個做下屬的說出來,便是回去挨罰我也認了!姜醫師,家主從小孤苦,有親父卻嚴苛,有親母……哎,他們那一家子不提也罷!他習慣了如何解釋也不被認同,習慣了有苦自己咽。“

姜離斂去了臉上的笑意。這確實是自己第一次聽說了顧青識的故事。雖然聽起來都是一般的懂事聽話,但和那個從小敢出門撒歡,會哭會笑的可愛阿潯比起來,顧青識……他除了錦衣玉食些,也不比自己的幼年過得好到哪去。

畢竟,她的苦痛都是仇人帶來的,她可以恨,可以殺。但他的不幸,竟大部分是由至親給予的,他或許能恨,卻不一定能殺、敢殺。

“我等是隨著家主長大的武衛,他吩咐我們的第一件事,便是守在醫館等您歸來。許多顧家武仆,都被派出去尋您了。”

姜離聞言挑了挑眉頭:“等我?外面不都傳我‘就義‘了嗎?”

“因為……“

“阿姑你忘了!泥塑小醫館上有你設的結界啊!”

姜離回過頭,就見自家小姑娘正小跑著過來,一把摟在了她的腰間,“結界還在,阿姑肯定就在的!”

一邊撒著嬌,一邊用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了過去。

“小小姐。”顧易微微俯身。

囡囡疑惑道:“小小姐?”

姜離笑了,想來是顧青識命他們如此稱呼的。她對顧易說到:“你們該是要將我的回家的消息告訴他的。”

顧易點點頭:“家主有令:若是姜醫師歸家,便派一人回稟他即可。剩餘武衛必須留在醫館保護二位。直到他來……”

話還未說完,就被姜離擡手打斷了:“勞煩您幫我帶幾句話吧。第一句:歸安鎮是我和囡囡的家。我沒有打算離開這兒,到富貴人家去的念頭。第二句:顧家主是囡囡的救命恩人,如今他恢覆了記憶,就請他囡囡取個大名。當然,姓氏還是隨我的。”

顧易躬身聽著,見姜離似乎再沒別的交代,他不禁問道:“再沒什麽……別的吩咐了嗎?姜姑娘。”

姜離看了他一眼:““嗯……那便祝顧家主心想事成,事事順意?”“

顧易抽著嘴角走了。

一日後,正冷著臉擦拭著劍上血跡的顧青識,終於等來了他期盼已久的消息:姜離已歸。

“聽姜醫師的意思是,暫時不會離開歸安鎮。她還托我給您道聲祝願呢!”

顧氏武衛正清理著倒在路兩邊的殺手屍體,顧青識收起利刃,仔細地詢問著姜離的近況:“她還好嗎?可有受傷?可有受委屈?”

武衛垂首道:“姜醫師一切都好。她還說了,勞您這個救命恩人給囡囡小姐取個大名。”

顧青識想了想,微笑道:“慈能與樂,悲能拔苦,就這個吧。”

“姜與樂?”又過了一日,姜離從武衛那裏得到了囡囡新出爐的大名。

囡囡小姑娘表示非常滿意:順遂安樂,心存自在。

這是長輩對她最深切的祝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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